盛夏傍晚,暑热犹在,潭州刺史府的后院中风送荷香。 令容提着裙角走向水边敞厅,脚步匆匆。轻盈的荷叶纱裙随风扬起,勾住道旁花枝,她满心焦灼,没耐心停步去取开,就着裙子扯断花枝,也来不及摘,带着残枝三两步跨进厅中。 “舅舅,真的大赦天下了?” “后晌发来的诏令,新帝登基大赦天下,除了谋逆叛国十恶不赦的罪名,旁的都在赦免之列。舅舅特地问过,按着你哥哥的罪名,这回定能赦免。舅舅已修书去了京城,请京兆府的同僚照看,免得出岔子。” 宋建春方阔的脸上带着笑意,将一份誊抄的诏令递给令容,“放心,过不了太久,你们兄妹就能团聚。” 令容接过来,双手微微颤抖。 目光扫过诏令,还未看到末尾,眼眶发热,视线就模糊起来。她垂着头,大颗大颗的眼泪掉落,渗入柔白宣纸,晕染开团团墨迹。 宋建春忙道:“这是该高兴的事,快别哭了。” 令容点头,心里确实是欢喜的,想笑一笑,眼泪却掉得更加凶了。 七年前一桩冤案,靖宁伯府被牵连问罪,令她几乎家破人亡。祖父在变故当天便急痛迷心,被捉入牢狱没多久,撒手人寰。父亲被判了流放,没挨两年就丢了性命,娘亲听到噩耗,也没能撑过那个阴雨连绵的秋天。 阖府亲眷,活到如今的就她和在京郊石场服役七年的哥哥。 而今兄妹即将重逢,怎能不欢喜? 可眼泪却越掉越疾,直到那张宣纸被眼泪泡得皱巴巴的,令容才红着眼睛抬头,向宋建春行礼道:“哥哥能撑到如今,全靠舅舅打点照顾,令容和哥哥铭感恩德!” “说什么见外的话。” 宋建春叹气,眼圈也是微红,“先别多想,舅舅明日要进京述职,带着你一道去接他出来。” 顿了下,语气颇为迟疑,“重光的事真没有转圜余地了?” 令容微怔,旋即明白过来,垂眸低声道:“令容心意已决,还望舅舅成全。” 宋建春瞧着她,酝酿了满肚子的劝言,却说不出来。 当初襁褓里的女婴已然长成了二十岁的美妇,这个儿媳是他看着长大的,幼时玉雪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