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明楼手边的杯子从温开水换成热咖啡,他们已经在法国渡过了“同居”
的前三周。
明楼翻着讲义,将茶盘边的那块方糖捻入杯中。
一块方糖、一份奶,明楼的事,事无巨细,阿诚全记得。
屋子里的灯罩已经偷偷换新,暖黄色的光晕铺满了不大的一居室,原本有些老旧的房子因为细心的打理已经变得温暖舒适。
搁在咖啡杯边佐食的曲奇还是热的,隔了两条街那家咖啡铺的手工烘焙,装在印着小熊的铁质饼干盒内被阿诚顶风抱回来。
咔嚓咬一口,能一直甜到心坎儿里。
阿诚正跪在地上打地铺。
他们订的床没有到。
法国人干事儿磨叽,外国佬又歧视黄种人,饶是刚到法国就下了订单请人上门测量,却迟迟拖延,甚至直到前天才致电过来——他们订购的QueenSize做好了。
Excusezmoi?明楼订的是一张单人床好么?测量尺寸的师傅却用地地道道的法语惊奇的表示:“明楼先生,你怎么能如此吝啬,接爱人来法,就算公寓小,也不应该订一张单人床啊!”
阿诚半吊子的法文还听不懂这么复杂的造句,可“吝啬”
听了个实打实,坐在一边笑得不要不要。
明楼撂了电话捉过小孩儿抱个满怀,哈他痒痒:“只能勉强你和大哥再挤挤啦!”
谁知阿诚一听愣了,缓了几秒僵硬在明楼怀里一个劲摇头:“别了大哥,我睡觉不老实,又在长个子,再踢着您。”
明楼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阿诚竟喜欢对他用敬称了。
明楼此时还是学生,工作又未起步,除了申城出席些场合,日常并未有人这样唤他。
他还当自己听错了,愣了愣,那句“你睡得乖不乖,大哥还不知道?”
就未及出口。
而他不出口,阿诚就显得有些紧张了,慌忙的低下头道歉:“不是大哥,您别误会。
我其实……睡不惯软床。”
“啊?”
“床太软,我睡不好。”
虽然真正的原因是不愿意看白种人刁难大哥,哪怕只言片语也不行!
但明家的牡丹兰草都是高床软枕,他一根杂草,自小只习惯在硬板床上安眠,改了几年也改不掉,倒是两分借口八分真。
阿诚似乎已经在心中盘算了良久,他紧张的咽着唾沫,索性闭了闭眼一气说完:“也别再买了,这边的床,工期长、速度慢、服务更不好。
我真的睡不惯软床,大哥若是不嫌……我能在您身边打地铺么?三楼地上不凉。”
明楼的脑子里忽然就像是划过了什么,却又没有抓住。
他呆了下,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但是他到底是个大少爷,心思虽深在日常上却缺了不止一根弦,看着阿诚有些希冀的鹿眼,扑闪的他心里发痒,喉结一滚就说:“行,你睡睡试试,不舒服换一家再订。”
却没料想,阿诚欢天喜地。
少年憋住了秘密在最深最深的心底——先生,睡在您身下,我心安。
从明楼的角度,刚好可以透过卧房衣柜上镶嵌的落地镜,看见阿诚正跪在地上收拾地铺。
阿诚选的位置,是落地窗与明楼的床铺之间,一米半的宽度。
他将原先铺设在床铺另一侧用来当脚垫的椭圆形羊毛长地毯拽到了选好的位置,在上面垫了床薄被,顺走大哥一套换洗的床单对折一半压在薄被之上,四边四角细细裹住了折出个规整的垫被。
做完这些,他站起身光着脚踩着地板站在门边,身上还套着明楼的、对他来说有些过大的睡裤,深蓝色的睡裤将阿诚的腰线扎得越发细窄,冗长的裤腿盖住了半个脚面。
“大哥,我能用您的旧毛巾当枕巾么?”
“啊,当然。”
明楼抬头的功夫,恰巧看见咖色地板上踩着的十只圆润脚趾,动了一动,十足惹人爱怜。
阿诚立刻高兴起来,抱来晒过的枕头压在垫被上,跪在那恭恭敬敬地将大哥用过的、现在给他的一只枕头拍拍鼓。
明楼几乎要有那么一瞬移不开视线,因为远远隔着茶几、客厅望看过去,他的弟弟跪在那里,竟是全然的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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